每經記者 金微 趙陳婷 發自邯鄲、滄州
五得利，這個默默無聞的中國面粉業老大，最近因“硼砂門”而走到輿論的風口浪尖。
自“五得利”品牌面粉被指部分產品涉嫌添加致癌物硼砂后，部分經銷商開始下架，并向五得利討說法。9月21日，五得利正式發表聲明，否認在面粉中添加硼砂。
近日，《每日經濟新聞》記者趕赴河北邯鄲、滄州等地，展開實地調查，試圖還原整個事件的真相。
五得利再喊冤
五得利的總部，位于河北省邯鄲市大名縣，該縣被譽為“中國面粉之都”。在縣城，隨機問幾個市民，沒人不知五得利。但對于“硼砂門”事件，卻幾乎沒人聽過。
“我們家吃五得利的面粉多年了，我的孩子就在五得利上班，從來沒聽他們說面粉加硼砂，如果加了，他們至少會告訴我吧？”當地人董成文反問記者。
五得利的總部就在五得利大街的一端，表面看起來很平靜，但一個細節顯示出內部的緊張——新聞發言人已由市場部的韓軍，變更為分公司總經理馬秋亮。
這些天，五得利除了應對全國媒體的采訪，還要應對要求退貨賠償的經銷商。記者采訪馬秋亮時，就有一位經銷商打來電話，言辭激烈地要求退貨。馬秋亮花了足足十分鐘才讓對方平靜下來。
“我現在電話都不太敢接。”馬秋亮說，相信時間會證明清白，但他坦言，眼下這場危機給他們帶來了很大的影響。
昨日（9月24日），五得利選擇了主動出擊，市場公關部向《每日經濟新聞》表示，為證明清白，五得利向社會各界和公司內部發布公告：凡是在供應商、物流運輸、采購、生產和銷售等環節，找到能證明五得利廠家添加硼砂證據的，五得利將給予100萬元獎勵。
馬秋亮告訴記者，最早是滄州市工商局在檢查涼皮產品時發現了硼砂，涼皮制作者稱產品原料系五得利面粉，滄州市工商局因此通知當地五得利面粉經銷商暫停銷售。他認為，涉事面粉并未確認是五得利的產品，當地工商部門也沒有通知復檢，另外，五得利僅提供原料，無法控制食品加工環節。
事件過程還原
《每日經濟新聞》記者從有關渠道獲得滄州市公安局和滄州市工商局的有關文件，得以還原整個事件的來龍去脈。
9月13日，滄州市公安局下發文件稱，8月28日，運河公安分局在接運河工商分局移交的涼皮抽檢中檢出硼砂的線索后，立即立案偵查。犯罪嫌疑人稱，在加工涼皮過程中，并未添加硼砂等物質，可能是面粉有問題。民警對其使用的面粉進行抽樣，送北京市出入境檢驗檢疫局檢驗檢疫技術中心進行檢測，檢出了硼砂。
隨后，運河公安分局對提供“五得利”面粉的兩名經銷商展開調查，兩人稱面粉是在五得利面粉廠衡水深州分廠及保定雄縣分廠購入的。辦案人員對涉案面粉進行了現場封存，并抽樣送上述北京機構進行檢測。經檢測，貳零型號面粉（生產編號：20120901）硼砂含量為4.66mg/kg，叁零型號面粉 （生產編號：20120818）硼砂含量為4.56mg/kg，超精小麥硼砂含量為4.33mg/kg。
滄州市公安局提到兩次檢測，不過，記者只查到了一份檢驗報告。
滄州市公安局在獲得了面粉中含硼砂的證據后，將公函發給滄州市工商局，并建議對方“依法采取相關措施”。
昨日，記者來到滄州市公安局，相關負責人表示并不知情，需要向其部門主任了解，但主任一早就去北京開會，不在單位。
記者從工作人員口中得知，這次調查由運河公安分局治安大隊負責。可當記者見到治安大隊人員時，對方一致表示沒聽說過五得利面粉事件，讓記者與該分局負責治安管理的副局長張殿臣聯系。但這位副局長又讓記者與滄州市公安局新聞發言人聯系。
或是烏龍事件
《每日經濟新聞》記者獲得了上述由北京市出入境檢驗檢疫局檢驗檢疫技術中心出具的檢測報告，檢驗時間是9月6日~11日。報告顯示，送檢的面粉樣品中，硼砂含量最高是4.66mg/kg，檢測方法是GB/T21918-2008。
中國農業大學食品科學與營養工程學院副教授朱毅詳細分析了這個檢測方法，但指出，“在進行是否添加硼砂的判斷時，應考慮方法的檢出限,以及該類食品中的本底含量，在與本底比較之后，才能進行分析判斷。”
“五得利面粉至少應該拿到還沒有碾磨的麥子，測算出本底值，面粉檢測值減去這個本底值，才是外加的硼砂含量。”朱毅說。
此時，朱毅應約寫了篇《硼砂的2012》，“截至目前能得到的各路公開消息，我基本可以判斷這是一起烏龍事件，禍起于行高于人之木秀于林之同行競爭激烈，或者不幸于媒體在迅捷報道和事實真相之間的誤差。”
解放軍301醫院營養科教授趙霖教授在接受采訪時也說，質檢機構只能檢出硼的含量，而硼砂是以酸根形式出現的，“樣品中有沒有硼砂，這個判斷需要礦物部門來判斷，質檢部門只能判斷硼元素。”
昨日，記者以詢問檢測樣品為由，向上述北京檢驗機構負責上述檢測報告的檢驗員咨詢。他表示，他們依據的正是國標檢測，即通過檢測硼的含量來乘以系數得到硼砂的含量，“目前的檢測方法不能直接檢測出硼砂。”
國家對于硼元素含量沒有明確規定，但事實上，各類食物中本身就含有硼元素。衛生部主辦的《衛生研究》2011年第4期刊文稱，小麥本身含硼元素，且各地含量有高有低。
報告引發清查
但是，這紙檢測報告成了河北地方政府執行清查面粉的理論依據。
9月14日，滄州市工商局發文稱，五得利三個型號面粉存在非法添加行為，通知全市開展清查，發現問題批次面粉，立即停止經營、下架退市。
同一日，河北省食安辦派人趕赴保定雄縣，與雄縣政府質監部門一起要求企業暫時停產停售，查清事實后再做處理。涉案的保定市雄縣、衡水市深州有關部門分別抽取了小麥和面粉樣本檢測；五得利集團也自己采集樣本送檢。
此后，五得利總部的所在地邯鄲市也采取行動，工商部門對問題產品重點排查，于是就有了流傳到網上的消息《武安市工商局迅速清查不合格面粉問題》。
9月20日，有媒體報道稱“河北省邯鄲市已要求下屬工商部門對問題產品重點排查”，引起廣泛關注。
21日晚，河北省工商局解除對該集團深州公司一個批次的產品和雄縣公司兩個批次的產品“停止銷售，下架封存”的行政措施。同一天，五得利亦發表聲明，強調其全部產品沒有添加國家明令禁止添加的硼砂。
中國工程院院士陳君石在接受采訪時說，硼砂是絕對不允許添加到面粉中的，但企業是否添加了硼砂，不應只看檢測報告，關鍵是要看執法部門是否拿到了企業添加的直接證據。
記者獲取的河北省質量技術監督局文件顯示，質監局組織市縣兩級質監執法人員連夜檢查了涉事企業的原料庫、成品庫、包材庫和添加庫等庫房，未發現硼砂，也未發現其他食品添加劑。
（責任編輯：王思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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